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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四百五十七章 楊廷和敢應戰嗎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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徐謙正色道:“微臣風聞有大臣行為不檢,今日借著廷議,也要效仿陳禦使,仗義執言。”

這家夥很不厚道,人家陳禦使罵的是你,結果你卻說要效仿他,在班中的陳年聽了,心裏頓時咬牙切齒,你這廝的臉皮未免太厚,感情自己浪費了這麽多吐沫星子,你竟是一點畏懼之心都沒有?

一般人若是被禦使彈劾,就算不心驚肉跳,至少也該小心翼翼一點,結果碰到徐謙這種人,剛剛把他罵完,他倒是拿自己來挪瑜了。

只是徐謙要彈劾的是誰?

徐謙正色道:“微臣要彈劾的乃是內閣大學士、吏部尚書楊廷和!”

楊公都不叫了,直呼其名,一點客氣都沒有。

滿朝嘩然,彈劾楊公?莫說是現如今,就算是王鰲能和楊公分庭抗禮的時候,也沒人有這個膽子說楊公的不是,就算有人陰陽怪氣罵一下楊黨,可是也絕不會有人蠢到去找楊公的晦氣。更不必說,眼下王鰲病重,眼看著就要致仕,這內閣裏頭唯一的學士就剩下楊公獨樹一幟。人家還沒來收拾你,你倒是好,竟然先找人家麻煩了。

嘉靖此刻也是無言以對,徐謙這個人有時候不知道是真傻還是假傻,你說你發瘋就發瘋,可是發瘋也得看場合不是?這可是廷議,是正兒八經的場合,你要彈劾的乃是楊廷和,楊廷和是什麽人?便是嘉靖在他面前都不敢把話說重了,你一個侍讀,後頭連個學士銜都沒有,竟也敢指著人家鼻子罵人?你這不是找死嗎?

嘉靖覺得這徐謙定是昏了頭,很是尷尬,連忙道:“徐愛卿莫非是說錯了嗎?好大的膽子,莫非是廷議之前在家裏吃了酒?滿口胡言亂語,速速退下,不可造次。”

嘉靖這也是為了徐謙好,這種馬蜂窩他也敢捅,到時誰都保不住。

楊廷和此時也是註意上了徐謙,他這幾日固然是神清氣爽,吐了一口長氣,可是眼下還沒有琢磨著怎麽收拾掉徐謙,畢竟他即將大權在握,徐謙這樣的跳梁小醜,什麽時候尋個錯,直接打發走就是,可是現在徐謙倒好,居然打上門來,這世上有的是亂七八糟的人,可是亂七八糟到這種程度的卻是並不多見。

卻聽徐謙正氣凜然地道:“陛下,微臣並沒有吃酒,也不是胡言亂語,內閣學士何其尊貴,可謂代天子持國器施政務者,決不可掉以輕心,微臣風聞了許多流言,為社稷久安,不得已而陳言,請陛下恩準。”

嘉靖一時為難,目光看向楊廷和,想看看楊廷和的意思,楊廷和卻是瞇著眼,一副事不關己的表情,仿佛徐謙說的話和他絲毫幹系都沒有,全然一副作壁上觀的態度。

不待嘉靖說話,徐謙已是道:“微臣彈劾楊廷和,這第一條,便是忘恩負義,不尊師長……”

無數驚嘆聲傳出來,所有人面面相覷,目瞪口呆。

忘恩負義、不尊師長這八個字若是放在後世,最多只是道德上有瑕疵罷了,誰也不會拿這個來尋你麻煩,可是在這大明朝,卻是尤其誅心的一句話,儒家講究忠孝禮儀,忠孝之道,即忠君、純孝、尊師而已,這是操守問題,你若是不尊師長,和為臣不忠,為子不孝沒有絲毫區別,單憑這麽一條坐實,就足夠楊廷和滾出朝廷,被天下人恥笑了。

楊廷和依舊瞇著眼,不發一言,這種事他越是氣急敗壞,就反而落了下乘,只是他這時候在猜測徐謙的用心,這個家夥,莫非是不要命了,打算和自己死磕?假若他當真是想玉石俱焚,那麽到了這個份上,也只好成全了他。

打定了主意,他更加鎮定自若。

倒是皇帝不急太監急,楊黨份子們且不說,現在徐謙這樣大膽,居然敢抨擊自己未來的主子,便是從前的那些墻頭草,此刻也急眼了。

有人狂笑道:“可笑,敢問徐侍讀,楊公如何忘恩負義,如何不尊師長,爾非言官,卻如此大放厥詞,是何居心?”

站出來的依舊還是那個陳年,陳老兄又來了表現的機會,要說這個家夥心思確實比別人轉得快,放在後世那些電視搶答的節目,這廝必定是個答霸。

徐謙慷慨激昂地道:“當年王公提拔楊廷和,將他視之為子侄,此事可是有的?”

他反問一句,滿殿鴉雀無聲。

徐謙繼續道:“若是果有此事,王公算不算楊廷和的尊長?”

“……”

徐謙不待有人回答,接著道:“既是尊長,可是坊間多有流言,王公一向為楊廷和所忌,此事有沒有?王公提拔楊廷和,如此倚重,再三教誨,身為門生者卻心有所忌,這是不是忘恩負義,是不是不尊師長?”

“這……”

所有人面色慘然,徐謙咬死了這是坊間流言,話說回來,這個流言還真有,至少殿中的大臣們知道的有不少,只是聽說過不代表你敢說出來,百姓們愚鈍,什麽話都敢說,可是你是官,怎麽能在廷議裏頭說?

顯然這徐謙是不要命了。

“胡言亂語!”陳年激動地大叫,繼續道:“徐謙,你這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。”

徐謙壓根懶得理他,隨即又道:“微臣彈劾楊廷和第二罪,嫉賢妒能,不能容人!”

“……”

身為內閣大學士,被人指著鼻子罵沒有容人之量,這也絕不是一件小事,許多官員已經屏住呼吸,小心翼翼的去看楊廷和的臉色了,只是楊廷和不驚不怒,無動於衷,反而更讓人覺得可怕。

陳年氣急敗壞道:“何謂不能容人?”

徐謙冷笑:“哼,王公病重,他的門生盡皆逃的逃,走的走,這不是不能容人是什麽?再有,坊間還有流言,說是有人曾在公事上沖撞過楊廷和,楊廷和早有鏟除之心,早就布置了黨羽,尋了機會一起發難,非要治其罪不可,敢問,這又是不是不能容人?宰輔不能容人,這算什麽宰輔?莫非這朝廷是一言堂,宰輔是太祖皇帝,要獨斷乾坤嗎?”

許多人下巴差點沒有掉到地上來,見過膽大的,沒見過膽子這麽肥的,這徐謙真是什麽話都敢說,都把楊公比作皇帝了,這是居心叵測,是擺明著要和楊公魚死網破了。

嘉靖頓時愕然,哭笑不得,某種意義來說,徐謙說出了他想說卻不能說的話,可是這些話說出來後果太嚴重,除非打算撕破臉,誰會如此沒事找事?

楊廷和心念一動,愕然地看了徐謙一眼。

陳年已經把徐謙當作瘋子看待了,現在反倒不氣了,只是覺得這廝有點可憐,很同情他,本來以楊公的寬厚,說不定把你打發到南京去就罷了,現在看來,你這是不把自己折騰到瓊州甚至罷官這是不罷休啊。陳年道:“胡說,哪裏有這樣的流言,分明是你造謠滋事。”

徐謙笑了:“徐某人仗義執言,哪裏來的造謠滋事?早就料到你這種楊黨之人肯定要借此攻訐了,所以我帶來了證據。”

證據……

這種事怎麽可能會有證據,都說了是流言,大明朝顯然也沒有半導體和錄音機,莫非還能播放錄音不成。

結果徐謙還真有證據,他的證據是袖子裏抽出來的一份報紙,他打開報紙,在手上揚了揚:“這是江南明報的文章,此報行銷十萬份以上,上頭就有文章說,楊廷和嫉賢妒能已有端倪,況且平時早有專斷之舉,如此無德之人,竟位居朝堂,可悲可嘆。”

“你……你……”

這一下子,滿殿的大臣炸開了鍋,你丫的哪有這樣罵人的?莫說是陳年這種投機取巧的,就是老實人都看不下去了,有人叫囂:“徐謙,你竟敢辱罵楊公?”

徐謙手一攤,道:“罵人的可不是徐某,而是坊間流言,我不過是風聞此事,據實稟奏而已,怎麽,莫非諸公要禁國人之口嗎?諸位,防民之口甚於防川,我等都是讀書人出身,切不可提倡因言治罪,是了,我曾記得,陛下剛剛登基的時候,諸公們就多次告訴陛下這個道理吧,便是楊學士,也以這番話對陛下尊尊教誨,怎麽反倒有人罵到了楊學士頭上,就這般心急火燎起來?”

眾人算是見識到了什麽叫做油嘴滑舌了。

有人還想破口大罵,可是有人發覺楊廷和的臉色一變,居然露出了幾分憂色,這些人是極聰明的人,一開始還沒有明白過來徐謙的意圖,可是這一琢磨,這小賊真他娘的奸詐!

別看徐謙罵的兇,可是透露出來的卻是一個信息,現在江南那邊,怕是已將楊廷和的事跡傳開了,不尊師長倒也罷了,這嫉賢妒能四個字通過明報的文章,怕早已傳遍了數省……現在最大的問題在於,楊廷和會怎麽辦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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